钟晓慧：全球化时代食品供应链的风险

　　估计全世界最爱吃黄瓜的要数奥地利人民了，黄瓜制成的各式沙拉可以说一年四季都离不开饭桌。但是自从两周前德国暴发出血性大肠杆菌疫情，欧洲各国政府忠告民众不要生食黄瓜。事件迄今已经造成16人死亡，逾千名感染者住院。由于在一批西班牙进口的黄瓜上发现致命性的大肠杆菌病毒，西班牙成了罪魁祸首。奥地利、俄罗斯等国家已经禁止从西班牙进口黄瓜、西红柿和生菜。为了证明清白，西班牙一位农业部女官员对着摄像机生啃黄瓜，幸好她没让自己的小孩吃。

　　这是一次很典型的全球化食品安全危机事件。全球化食品生产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出现超级食品供应链。不仅长，而且穿越国界甚至洲界，从农场到工厂，从超市菜场餐厅，再到消费者，可能牵涉许多国家和地区。据BBC报道，这批有毒黄瓜产自西班牙两处农场，先出口到德国，又经德国卖给捷克、奥地利等国家，匈牙利和卢森堡又从捷克进口了黄瓜。总之处处是黄瓜。超级供应链的出现，食品流通从原来本地买卖，变成全球商业活动。好处是，消费者随时可以享受世界各地的美食，就像奥地利人能常年吃到欧盟各国供应的新鲜黄瓜，坏处是危害健康的风险增加。从种植、收成、加工、运输、存储到上架销售，这条供应链上每一环都有可能因为人工操作失误，或者气候环境因素变化而污染食物，引发疾病。

　　超级供应链带来的难题是，一旦发生食品安全事故，追踪和确认病毒的源头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距疫情暴发已经过去两周，德国科学家们仍未能追查到病源，无法确定病毒在何时何地产生。不仅因为供应链长，还由于引发危机的病毒源头与食品产地完全有可能相分离。理论上，即便西班牙产的黄瓜上携带病毒，黄瓜也可能是在德国境内运输时感染病毒的。西班牙人已经喊出“责任不在种植商，而在德国分销商”的抗议口号。由于跨国追查病毒涉及复杂的行政和外交程序，这为追踪病源增加难度。德国卫生部竭力否认病毒是在德国境内爬上黄瓜的，但后来终于宣布患者身上的病毒与西班牙黄瓜上的不相同，西班牙有毒黄瓜不是凶手。

　　这也看出政府应对此类事件的惯常做法是，赶紧撇清干系。尽管供应链牵扯很多国家，但是没有哪个国家愿意为安全事故背黑锅。一旦负责，不仅遭受巨额经济损失和赔偿，而且沉重打击本国食品生产的国际形象。毒黄瓜事件已经变成德国、西班牙两国农业部、卫生部等政府官员之间的口水仗。据估计，因为禁运，西班牙黄瓜只能一箱箱扔掉，每周损失2亿欧元。西班牙农业部长说一旦真相大白要向德国索要赔偿；德国则指责西班牙为了经济利益罔顾受害者性命，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全球化食品安全危机很容易演变成外交纠纷。

　　然而，普通欧洲民众大多对西班牙表示同情。与财大气粗的德国相比，西班牙在欧洲人眼里历来是贫穷落后的老实巴交农民形象，受波及的阿尔梅里亚省更是多年来为全欧洲提供各种蔬菜水果，从未出过差错。德国作为经济援助国，不久前已经要求西班牙工人减少休假推迟退休，而自己人的工作时间和退休年龄却低于西班牙工人。这次在没有可靠证据之前向西班牙泼脏水，被看做再一次欺负弱小。淡定的欧洲人黄瓜照吃，球赛照看，抗议照常。也许这是支持西班牙人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