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微企业融资难先要解决信用风险

　　一方面，中小微企业抱怨融资难、融资贵，另一方面，金融机构、担保机构头疼于给中小微企业放贷成本高、风险大。由于企业与银担机构之间长期存在信息不对称、信用风险控制体系不够完善等问题，加剧了中小微企业的融资难。近日，财经评论家叶檀在一次公开演讲中指出，建立有中国特色的信用定价体系是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中较为重要的一环。

　　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的几种路径

　　赢周刊：中小企业融资问题是个全球性难题，各国都会根据自身国情帮扶中小企业，有哪些措施是我们可以借鉴的？

　　叶檀：第一种方法是美国式的方法。我问硅谷银行在中国的负责人他们是怎么投的，他说投资主要是往高风险、高科技的小微企业投。他说非常简单，我们是跟着风险投资和天使基金投，它起的作用非常小。如果不是风险投资投，基本上90%的企业在一两年内会有很大的死亡率。在中国有各种数据，但（企业）在五年内的死亡率也达到30%-50%，这么高的死亡率，让银行去做高风险的贷款，是不切实际的。美国通过风险投资来做，通过天使基金，从中间退出到最后有一连串的风险投资的链条来做整个小微企业风险投资，一直培育到小微企业成熟为止。

　　第二种是德国模式。德国的小微企业融资通过区域性银行来做。中国也有这样的银行，对本地的情况非常了解，这些银行不做大，不搞规模扩大，就立足于区域；（企业）仓库里有点什么货，家里多少亲戚，亲戚的财务状况如何，他们非常清楚。它是通过家族信用和企业信用来控制风险的。

　　现在国内这两种模式都有，但都是很小的一部分。今年因为风投的日子不太好过，在往天使基金走。我们以前的风险投资基本上是摘桃子的模式，缺乏真正的天使基金的方法。

　　赢周刊：还有哪些其它可行的模式？

　　叶檀：第三种是银行大规模在做。银行做的话，如何撬动？如果是政策撬动，银行要提出税收是不是优惠？银行坏账率提升的情况下怎么办？今年上半年，万博公司统计410家上市公司的数据，今年上半年环比去年底坏账上升了37%，面对这样的风险我们怎么控制？有一些地方政府，像上海，如果有坏账，有一半是银行的，部分的坏账（由）地方政府承担，承担后就来撬动整体的中小微企业的贷款，撬动的规模大概是1000亿。有些小微企业尤其是比较成熟的高科技的小微企业能体会到这个优势，但大部分小微企业还是难以感受到这样的阳光雨露。我们发觉优惠政策就是这一片能洒到，另一片洒不到，所以只能对部分的小微企业做整体的提升。

　　信用控制体系不完善

　　赢周刊：银行不愿贷款给小微企业原因很多，如成本高、风险难以控制，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叶檀：当智能时代在进展，我们的金融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举一组数据，阿里巴巴今年上半年的放贷是130亿，一共放了170万笔，平均每笔才7000块钱。成本太高了，但是阿里巴巴居然做到了，因为它的利率也比较高，7月20日这一天，算它一天的收入，利息收入100万元，它能够覆盖成本。这家电商变成了一家比较有效的金融企业，现在就等政策放开，如果给它牌照，就（能）变成一个很大型的金融企业。它的客户、订单、资金通过第三方支付平台，它的信用度是全产业链、全链条可以进行控制的。

　　我们国家最缺的就是信用控制体系，我们开玩笑说银行变成了全国的典当行、全国的担保行，因为你把典当房地产当到你这儿，你给他打七折放贷款，实质就相当于典当的实质。因为我们的信用没法控制风险，我们担保也是如此，所以不得不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种情况在危机时刻会出现很大的问题。银行平时考虑控制信用时，比如说担保，如果一家企业好，就把一片的企业救活了，把上下游企业都救活了，我们觉得非常好。但是2008年一家大企业死的时候，与它相关的企业都死了，会有火烧连林的情况。典当和担保能保证平时的风险控制，但是保证不了危机时刻，尤其是发生系统性时候的风险控制。（它）是解决不了的，而且反而会造成恶劣的影响、火烧连林的影响。有时金属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比如铝、铜，如果全部金属（价格）下降，我们整个典当的担保链条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赢周刊：在信用缺失的背景下，怎么改善信用风险？

　　叶檀：我说一下阿里巴巴，只有控制住核心的信用控制体系，它的资金通过你，交易平台通过你，这是一个现成的控制系统。还有未来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金融公司。为什么说苹果公司这么值钱，股价达到每股700美元左右？因为苹果不光有一个技术创新，它创造了智能手机终端时代，通过终端所有的服务都能在这个终端上体现，像“我查查”软件，只要你扫描条码进去，所有信息都能出来。你怕买假货，把这个软件装在手机里，一拍就知道，所以它提供的是未来非常重要的服务。苹果未来为什么跟金融有很大的关系？国内实际上也有，如果用国内买，用苹果也可以支付。在国外进行消费，苹果支付不管在任何网站，用苹果支付是非常方便的。也就是说，它有沉淀的资金，它有海量的交易数据，它可以提供终端的分析、云端的分析和服务。如果一旦云端的分析和服务形成，只要政策一放开，苹果就有可能成为一家非常庞大的大规模的金融公司。而这个就体现在它后端的服务里。

　　怎么解决信用的问题？第一，数据共享。阿里巴巴主要靠什么？交易、数据、海量的数据和分析。如果有比较大的贷款，它也到企业去看，但它主要靠后端控制。国内有没有这样的控制？有，但是数据四分五裂。各家银行有自己的数据，但现在这一块做得太少，我们的数据不共享，银行之间、银联与银行、企业与银行、企业与金融机构，所有人恨不得我的数据拿来卖钱，一般的时候就不告诉别人，所以是数据隔绝的问题。

　　第二，我们还要看到信用评级的问题。像控制信用都牵涉到金融服务。金融机构像2008年的灾难，大家都知道信用评级机构难辞其咎，包括地方投资平台。我们说小微企业风险很高，地方投资平台风险就不高吗？同样高。（只是）因为它后面有倍数，所以我们认为它风险不高。信用评级制度这时候就会变得特别重要，因为它是跟民间的借贷利率和银行间的借贷利率在一起决定信用价格的。没有准确的信用评级就没有金融价格。我经常上温州的民间借贷登记中心，那是小企业之间的撮合交易，民间的借贷利率会及时地公布在上面。这就是民间利率系统，再加上银行间的利率系统是反映政府需求的。再加上评级体系，中国债券市场的价格基本上是能确定的，很不幸的是信用评级体系这一块很不健全。现在我们几大合资企业进行信用评级，信用评级事实上非3A企业几乎没有，一定（是）快要曝光了、快要倒闭了或者真的还不出钱了，评级体系才往上翘，所以我们的评级系统缺乏事先提供数据的功能，导致我们定价很不完善。

　　要建立中国的信用定价体系

　　赢周刊：我们应如何建立符合中国国情的信用定价体系？

　　叶檀：中小企业债相当于1980年代美国的垃圾债，对于垃圾债里面的那些公司，它的资产质量评估变得特别重要，一旦违约，哪些资产是能变现的。同样的上市公司，有些资产质量很好，还是能活过来，有一些就彻底烂掉了。这时候，背后的分析，对于资产质量的分析、对于金融融资情况的分析，就变得特别重要。像1980年代的“垃圾债券之王”后来进了监狱，这个人其实是这方面的行家，他基本上对于每一支债券的具体情况都了如指掌，他这一辈子就是干这个的。所以（在）这方面，对于资产和融资的分析是有问题的。如果这一块前面我们做不好，我们就不得不把风险控制平台挪到后面去，怎么挪？我不是说不应该做，但是风险有可能不可控。比如我们进行资产证券化，这跟美国政府一样的，房地产贷款，左手买进，右手卖出，它叫做资产货币化的方法。

　　在资产证券化和资产货币化，刚开始资产政权化的时候，任何金融创新，推出好的品种是最重要的，控制风险，推出好的品种，让别人相信你这个产品，你这个市场才有活跃度，如果做一年市场就做烂掉了，就没有前景。地方投融资贷款，如果坏账有所上升，那怎么贷？一是要求政策出台。这相当于全体纳税人来贷。二是要求资产证券化。要么你的资产证券化成本有特点，它的价格很低，它的利率就会变得特别高。

　　在中国信用定价、信用控制，没有信用就没有金融，没有金融就没有风险定价，在我们做信用定价的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是看到未来，然后看到行之有效的方式，看到中国特色的方式。现在来看，第一是阿里巴巴的方法。第二，日常时间担保或抵押的方式是有效的，但是不适用非常时期。第三，如果小微银行、对当地情况非常了解的银行有可能是有效的。

　　未来，我们可以多发展债券，我们可以发展直接融资。但是我们不得不说，在直接融资领域的风险是更难控制的。所以我们必须跟着专业人士去定风险，这就像硅谷银行跟着风投定风险一样。或者银行可以做自己的风险系统。

　　我举一个例子。前几年风投找小微企业时，他会看订单怎样、企业的人怎样。今年所有做风投的人，他会多看他的婚姻状况，这是中国市场逼的，中国文化逼的。如果不看，他投了真功夫之后，他投了土豆网之后，这个企业一下子就下去了，这就是通过特色的风险控制系统。只要掌握住中国特色的风险控制，只要在中国非常行之有效的系统，这些系统一定能在中国生根发芽，然后建立起中国的信用定价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