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川：信息系统架构跟金融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来源：第一财经

12月28日，中国金融学会会长、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在“2018中国金融学会学术年会暨中国金融论坛年会”发表了主题为《信息系统架构和金融模式》的演讲，提出了在当前经济形势下，要想把金融工作做得更好，需要构建“三段式”信息系统架构。

周小川说，金融运行模式正受到信息产业发展的挑战，有人提出信息集中共享的时代里，是否可以只需要央行，不需要商业银行。另一种观点是商业银行有必要掌握一些非公开信息，与企业有更紧密的联系，在企业困难的时候和企业站在一起。

在周小川看来，金融服务很大一部分是信息服务，金融交易和定价大量都建立在信息系统基础上，因此信息系统架构跟金融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按照信息集中或分散的模式，金融也可以有两个极端的模式。

第一个极端模式里，几乎所有重要的信息，包括金融信息、客户信息、都是公共信息。银行没有私有信息，在这种情况下，银行和企业之间的关系是松散的。企业不控制银行，银行也不控制企业，双方之间的业务关系服从市场的选择。“一家银行虽然给这个客户有贷款，或者有支付结算，但是跟别家银行比也没有特别之处，其他银行可以替代它的业务。‘跳槽’经常发生，同样一个业务，今天从你这儿做，明天可以从别人那做。”周小川描述称。他认为，这种模式的问题是容易跟风，企业如果有了困难，银行没有义务施以援手，反而因为担心其他机构也有类似的业务，所以要抓紧想办法保护自己的信贷资产，该收的就收。如果遇到破产、清盘，大家就更先去抢资产。

另外一种极端的模式是，强调信息是局部的、私有的。具体一家银行对具体一家企业有更多的了解，就使得他在选择客户上比别人知道得更多，在做金融业务上更有优势，双方关系也更加紧密。在这种情况下，基层金融机构比如农村信用社，或者社区银行就拥有优势了。因为基层机构对基层企业有更多接触、更多了解以及拥有更多信息，而且这个信息并没打算跟别人分享。同样，如果企业出了问题，银行一般首先倾向于要救企业，因为这是它自己的客户。

周小川介绍，在日本和韩国有主银行制度，在德国与荷兰也有所谓“莱茵河模式”，企业有一家主持银行，企业绝大多数日常项目支付都走同一家银行，甚至请银行来帮助做内部的财务管理。中国在90年代后期曾推行过主办银行制，但是实际执行受到了很多冲击。

周小川认为，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往往是在上述两个极端情形之间取某一个平衡点。

周小川在演讲中强调，信息产业的发展和冲击需要引起高度注意，有了大数据、云存储、云计算、人工智能等等技术，信息传播和存储的成本大幅降低，数据共享化、逻辑集中化，就会带来金融“脱媒”的思考。

“如果数字货币能够搞得成功，数字货币究竟是央行一家来做，还是央行通过商业银行来做？商业银行在中间究竟起什么作用？”他举例称，“如果所有东西都依靠处理共享信息来决定，机器就能替代人，也许金融架构就会出现明显的转变。”周小川指出，信息尽管可以集中，可以实现低成本，但是信息真假未必可靠，如何将非结构化数据变成结构化数据，如何通过一套激励机制有效传导信息，乃至如何计算出最优化的资源配置，都存在难题。“这个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比如小型企业，会计准则也不见得能被读懂，账目有意无意的不符合会计概念，相关准则可能也不会去严格执行，有很多数据真的假的，能用不能用，并不知道。不是说信息技术什么都能解决的。”周小川解释称。

周小川认为，在当前经济形势下，如果想把金融工作做得更好，需要“三段式”，两个极端模式，中间还有一些混合模式。银行对企业有一定的控制力不是坏事，银行也是希望企业办好，帮助企业做到财务健康。

他最后总结称，当前经济波动是经常性的，行业转换与行业间的结构变化，特别是供给侧结构的演变比较剧烈，企业遇到困难需要转型，需要重组供应链等情况也会经常发生，发生的时候都会有困难，有困难的时候，银行与企业之间究竟是关系紧密更好，还是完全松散更好，值得仔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