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松祚：平衡增长是奥巴马贸易政策的华丽外衣

    9月25日晚上，到美国华盛顿一个朋友家里参加烧烤聚会，与两位学者朋友重逢，一位是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专长国际金融和国际政治经济学，另一位是乔治敦大学的历史学博士，主攻20世纪美欧关系。

    去年11月，在纽约“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会议上与他们结识。闲聊欢笑之余，少不了要谈到当天刚结束的G20匹兹堡峰会。

    白天遍阅美国各大主流媒体对峰会的报道和评论，关注的焦点异口同声：G20将取代G8，成为新的国际经济政策协调常设机构。

   《纽约时报》标题醒目：“G20取代G7精英俱乐部，成为全球经济政策新平台”。其内容却相当低调和悲观，认为奥巴马在匹兹堡峰会上采取的策略是避重就轻：大原则唱高调，实质问题则保持沉默。今日全球经济最大的麻烦，也是发展中国家最关切的问题，是如何维持全球贸易开放和增长，抵制各种形式的贸易保护主义，然而，奥巴马政府却没有将贸易问题列为讨论议题，对恢复多哈回合多边贸易谈判更是一声不吭。

   《华盛顿邮报》以“G20取代G8，彰显全球经济新秩序”为题，提醒人们不要对峰会抱有太大期望。

   《华尔街日报》侧重评论美国的“可持续和稳定增长框架”，说奥巴马的“全球经济政策新政”听起来很美，做起来巨难，核心是谁来监督各国经济政策符合共同目标，对不遵守共同承诺者又将如何制裁。

    我问了两位学者朋友三个问题：G20取代G8算是一个新的里程碑吗？G20会成为一个具有执行力的机构吗？奥巴马政府的经济外交策略出现了重大转折吗？

    历史学博士首先回答：G20取代G7是大势所趋。过去10多年里，G7国家平均经济增长速度只有2%，新兴市场国家却高达6.5%，中国、巴西、印度增长速度尤其惊人。未来5~10年，G7国家连2%的增长速度可能都难以实现，新兴市场国家却恢复得相当快。G7俱乐部讨论和决定全球经济政策，早已不合时宜，金融危机恰好提供了变革的机会。奥巴马很聪明，他抓住这个机会，正式建议G20取代G8，为他赢得外交喝彩，奥巴马执政8个月来，美国选民给他外交上的打分远远高于内政。

    但是他同时认为，G20很难成为有效的政策协调机构，没有执行力。我们可以认为G20实际上由三大集团构成：美英、欧洲大陆、新兴市场国家，他们的利益和关切重心差距很大。大原则取得一致不难，譬如大家都同意经济政策需要协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需要改革、金融监管需要加强等，然而具体如何实施就难了。

    国际金融教授说：我对G20不抱什么希望。G7有20多年历史了，有效吗？没有。假若过去G7能够很好地协调各国经济政策，我们怎么会有全球金融危机呢？怎么会有全球经济失衡呢？把全球经济失衡的责任推给发展中国家、推给中国和石油输出国家，是不公正的。美国的全球威信和公信力已经大幅度下降。美国的错误政策造成了全球金融危机，却总想推脱责任，怎么会有威信呢？奥巴马在G20峰会时多次发誓要维持贸易开放、打击保护主义，回到白宫就批准对中国的惩罚性关税，至今也不承诺推进多哈回合的多边贸易谈判，怎么会有公信力呢？现在世界缺乏一个领袖，奥巴马似乎难以成为世界领袖。美国政府渴望的单极世界不复存在了，多极世界已经形成，但多极世界的协调机制远远没有形成。

    笔者认为，匹兹堡峰会确实是一个转折点。“可持续和平衡增长框架”可以说是“一石多鸟“的策略。一是推卸责任，与伯南克的全球储蓄过剩思维一脉相承，奥巴马和盖特纳将信用泡沫、资产价格泡沫、次贷危机和金融危机的发生归咎于贸易顺差国家的出口导向政策，依照这样的思维，美国就不再是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反而是受害者了！二是转移注意力，“可持续和平衡增长框架”成为匹兹堡峰会的核心议题，那么国际金融体系改革、打击贸易保护主义、退出策略就只好靠边站，成为次要议题了。

    第三最重要，那就是为美国未来的国际经济政策留下广阔的操作空间。“可持续和平衡增长框架”的基本原则，没有哪个G20国家能够反对，譬如要求贸易顺差国家刺激内需、促进国际收支平衡，呼吁美国人增加储蓄、减少过度消费，等等，都是正确的基本原则，谁能反对呢？

    未来，或许是下一次G20峰会，美国政府可能会开出一系列政策清单，要求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国这样的贸易顺差国家如此这般执行，如果其他国家不配合或不执行，就要相应给予处罚。

    现在很多人担心所谓“平衡增长框架”将为奥巴马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披上华丽外衣，这种担心不无道理。最后是赋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更大的权力。美国希望由IMF来监督所谓“平衡增长”政策的执行，当然就不会放弃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控制权和否决权了。“可持续和平衡增长框架”的确是奥巴马打出的一张“漂亮的美国牌”。(作者系华中科技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