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中国保险行业的过去、现在与将来—专访保险市场金融政策创新专家

　　记者：李远

　　最近，《2024中国保险发展报告》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权威发布，该《报告》指出，截止2023年，我国总保费收入首次突破5万亿元，保费增速达9.14%，远高于经济增速的5.2%。我国保险密度呈现大幅增长，2023年达3635元/人，从2013年以来10年间增幅为187%;保险资产规模逐年增加，2019年总规模首次突破20万亿，2023年达到30万亿元(29.96万亿)，连续7年稳居世界第二大保险市场。

　　这一历程不仅见证了行业的蓬勃发展，也烙印着一位领航者的名字—马兵。她在中国保险业改革开放和市场化初期进入行业，并且在相关监管部门负责行业发展规划和机构管理，一路参与推动和见证了中国保险业的市场化体系建设和高速发展。在保险行业内，几乎所有新领域的开拓、经营模式的开拓以及政策和制度的创新都有她的推动和参与决策。作为行业管理者、政策制定者，她用开放的思想、创新的理念、本地化的思维，以及对国情和政策的深度理解，引领了整个行业的发展和进步，推动了中国保险市场从初创走向成熟，从单一走向多元。

　　记者近日有幸采访到马总，深入分享了她在中国保险市场准入、发展及退出机制建设中的卓越贡献，以及她对行业未来发展趋势的独到见解。

　　一、行业准入阶段，首推保险的专业化、区域化、多元化模式发展，填补市场空白

　　谈及中国保险业的历史，马总分享道，自20世纪90年代初启动市场化改革以来，中国保险行业虽取得了一定成就，但仍面临诸多挑战。一方面，由于历史原因，中国保险业起步较晚，与欧美等发达国家相比存在较大差距;另一方面，中国地域辽阔，区域差异显著，保险市场发展极不平衡。此外，随着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消费者对保险产品和服务的需求日益多样化，传统保险模式已难以满足市场需求。

　　面对上述行业痛点，马总是第一个提出中国保险行业要走专业化、区域化、多元化战略发展路径的行业管理牵头人，也是首位通过具体案例去推动该发展战略落地的实践者。作为行业管理者和政策制定者，她积极推动改革金融政策，扫清行业发展障碍。马总带领团队主导和参与制定了多项行业标准和政策，如《保险公司开业验收指引》(2005)(2011)、《国务院关于保险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2006)、《保险公司管理规定》(2009)、《保险公司股权管理办法》及配套监管细则(2010)、《保险公司业务范围分级管理办法》(2013年)、《关于自保公司有关问题的通知》(2013)、《中国保险业发展“十三五”规划纲要》(2016年)等等，这些政策和标准的制定为保险行业的规范化和专业化发展提供了政策和法律保障。

　　实践中，马总首先从专业化入手，学习海外经验，依托本土国情，指导并审批中国第一批专业保险公司的成立。在她的推动下，国内首家专业养老保险公司-平安养老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于2004年成立，国内首家专业健康保险公司—中国人民健康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于2005年成立，国内首家责任保险公司-长安责任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于2007年成立。这些专业保险公司的成立，不仅填补了当时的市场空白，更为消费者提供了更加专业、精准的保险服务，有效解决了医疗、养老、企业责任等方面的保障问题。

　　其次注重区域化发展，以满足不同地区的特定需求。马总改变“大而全”的发展模式，结合各省实际情况和产业特点，推动设立了地方性保险公司，如中原农业保险公司、国元农业保险公司，专注服务河南、安徽等农业大省的保障需求，专注于服务当地农业和特色产业，有效提升了区域保险市场的服务水平和覆盖面。此外，她通过批设专注服务地方的保险公司，解决了四川、湖南、湖北等保险机构空白。同时针对区域市场情况和专业需求，指导并要求相关保险主体针对特殊风险如农险等提高风险管控和防损救援能力，提高区域专业防损能力和保险公司的运营能力。

　　面对市场需求多元化的趋势，马总积极推动保险行业的多元化发展。2013年，主导设立了中国境内首家专业自保公司—中石油专属财产保险公司，这一举措丰富了保险市场主体类型，通过专业自保这一非传统风险管理模式，专注服务于油气产业等特殊领域风险，促进了股份制公司、专业性公司、相互制公司等市场主体优势互补、共同发展。随后，在2015年，中国铁路财产保险自保公司成立，专注于铁路运输风险管理，进一步体现了这一多元化发展的理念与实践。在她的带领下中国保险行业取得了显著成就。目前中资保险公司数量已超过200家，形成了包括集团公司、产险、寿险、健康险、养老险、农险、汽车险等在内的多元化市场体系。

　　二、行业发展阶段：创新一套以股权为核心、助力保险公司发展壮大的模式

　　随着保险市场的不断发展，马总意识到，仅仅依靠市场准入机制还远远不够。由于国情历史原因，中国保险业落后欧美及其他发达国家，产品线和服务单一，市场主体匮乏，专业人才不足，法律法规有待完善，要推动保险行业持续健康发展壮大，必须不断创新机制，提升保险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于是，在培育保险公司发展的过程中，她从多个方面入手，创新了机制体系。

　　政策层面上，马总带领团队修订完善了《向保险公司投资入股暂行规定》，在仅有17条规范的基础上，结合保险机构准入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积累的经验，逐渐总结出了包括股东资格条件、单一股权比例、外资持股要求、股权审批和报备要求等一系列核心的股权监管规则，并在实践中不断调整和完善。这些规则的制定与应用，成为后续《保险公司管理办法》修订以及《保险公司股权管理办法》出台的制度性基础。这些以股权为核心的金融政策，形成了公开透明的投资准入机制，吸引了包括中央企业、地方国企、民营企业、外资企业在内的各类优质资本纷纷投资保险行业，极大地增强了保险公司的资本实力，促进了中资险企的国际化进程。其中，主导德国健康保险公司DKV入股中国第一家健康保险公司;推动安达保险(Chubb)投资入股华泰保险，完成了中外资股份的深度合作，使华泰建立了具有国际化标准的股权结构和公司治理结构，并发展为综合性保险集团。

　　在实践中，马总带领团队从零开始，给予多家多元化资本结构的集团公司从成立，到资本结构、市场定位、专业化集团化发展路径等全方位的指导，使这些公司在10余年的时间里迅速发展，成为总资产超过万亿、在国内外很有影响力的企业集团。这些企业分别在美国、英国、比利时、加拿大、韩国、日本、新加坡等国家进行健康、养老等保险产业的投资与合作，促进了中国与世界的交流合作。

　　马总创新引入新股东增资扩股和股权转让变更的政策机制，并积极推动行业落地实践，让保险公司得以引入更多优质资本，增强了自身实力。同时，股权转让变更机制的建立也为保险公司优化股权结构、提高治理水平提供了有力支持。在她的领导下，保险业“十三五”规划也得以顺利实施，为行业的中长期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三、 行业退出阶段：首推及建立保险市场退出机制，保障行业健康发展

　　在保险市场快速发展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经营不善、风险高企的保险公司。如何妥善处理这些公司的退出问题，成为保障行业健康发展的关键。马总成为了中国第一个发起建立保险退出机制的主导人。

　　在1998年之前，中国保险市场主体较少，且大部分保险公司进入市场时间不长，由人民银行监管，尚未建立市场退出机制。随着市场的快速发展，保险公司数量不断增加，但由于资本实力、经营管理水平等因素，少数公司面临经营困境。为满足市场发展需求，马总带领团队开始研究并建立保险市场退出机制，在2002年和2009年两次修订《保险法》的过程中推动增加了保险机构市场退出的相关规定。2009年10月1日实施的新《保险法》为保险市场退出奠定了制度基础，明确了保监机构的风险处置权和处置范围，规定了限期整改、整顿、接管、重整、破产、清算等风险处置措施和具体程序，并建立了保险保障基金制度，为风险处置提供了资金来源和救助措施。2011年，又推动发布了《保险公司保险业务转让管理暂行办法》，确立了保险业务转让的基本原则和操作流程。

　　在实践中，马总依据新《保险法》，按照“一司一策”原则，审慎开展市场退出工作，并在不同层面进行了积极探索和尝试。其中，关闭GX是中国保险市场退出的第一例，也是中国成立以来撤销关闭的第一家法人机构。团队在查实股东抽逃资本后迅速作出决定，严格按照《保险法》处理撤销、清算和注销事宜，通过市场化方式转让业务，妥善安置员工，有效控制了风险，维护了市场稳定。这一案例不仅标志着中国保险市场退出机制的初步建立，也为后续新《保险法》的实施奠定了实践基础。

　　随后，马总和团队又通过资本结构优化、重组等方式，推动完成了NCI、CIC等保险机构的风险处置工作。在处置过程中，她创新性地通过股权转让退出无持续出资能力的老股东、增资扩股引入新的资本力量等手段，逐步优化风险机构的股权结构、董事会结构和高管层配置。同时，她还注重保障风险机构在处置过程中的正常运营，通过运营内生现金流逐步化解偿付能力不足的问题。她在NCI和CIC案例中摸索出来的风险处置措施已经成为近年来保险公司风险处置的范本和基本手段。

　　在她的牵头和推动下，中国保险市场逐步建立了市场化的风险处置机制和退出机制。这一机制的建立不仅为风险机构的退出提供了制度保障，也为整个保险行业的健康稳定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2009年，马总受美国保险监督官协会NAIC邀请前往纽约，与纽约保险监督管理局以及清算部门，就后金融危机时期金融机构的风险处置问题进行研究交流，并分享了股权管理、并购重组、关闭清算等方面的经验。

　　如今，在百悦集团这一新的舞台上，马总继续发挥着领导力和创新精神，为集团的金融板块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她积极推动金融创新与战略规划的结合，探索利用先进技术优化金融服务流程，提升风险管理能力;鼓励团队进行产品创新、服务创新和技术创新，以更好地满足市场需求和客户期望;注重跨界合作与资源整合，与其他行业领军企业的合作，共同探索新的商业模式和发展机遇;积极参与国际金融市场的合作与竞争，推动集团业务的国际化发展。

　　对于未来，她相信，随着中国对外开放水平的不断提高，中国保险市场将迎来更多的发展机遇和挑战。在对外开放的过程中，企业需要不断学习国际先进经验和技术，提升自身竞争力，同时也要注重本土市场的特点和需求，实现差异化发展。因此，她将积极推动外资保险机构的进入和本土保险机构的“走出去”，促进国内外保险市场的交流与合作。记者期待，在更多杰出专家的引领下，中国金融市场能够持续创新、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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