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走向何方？

来源：姜超宏观债券研究

作者;海通宏观姜超、梁中华、宋潇

摘要：

2017年7月19日，中美全面经济对话在美国华盛顿举行，这是今年4月两国领导人在海湖庄园会晤的一个延续。中美贸易的现状是怎样的？特朗普上台以来两国高层进行了哪些交流？未来可能会有哪些合作和开放措施？我们对这些基本问题进行了梳理。

商品逆差巨大，贸易摩擦不断。贸易关系密切，出口结构互补。中国是美国第一大进口来源国，在美国进口总金额中占比高达21.1%，也是美国第三大出口目的国；美国是中国第一大出口目的国，占中国出口总额的18.5%，也是中国第六大进口来源国。

中国向美国出口的商品主要是附加值较低的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产品，美国向中国出口的商品则以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为主。商品逆差巨大，服务顺差微小。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商品贸易逆差来源国，2016年美国对中国商品贸易逆差高达3470亿美元，占美国商品贸易逆差总额的近50%，巨大的商品贸易逆差主要来源于经济发展阶段的差异和美国对华的出口限制。

美国对我国的服务贸易一直处于顺差状态，但服务贸易规模远不及商品贸易。非关税壁垒主导，贸易冲突不断。08年金融危机以后，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在不断上升， 08-16年美国发起和实施的非关税贸易壁垒（NTB）多达2259个，中国受到影响的有2067个。根据USITC的统计，美国2008年至今发起的314项双反调查中，有218项是专门针对中国的。

百日计划达成，神速兑现承诺。今年4月在湖海庄园进行的会晤上，中美领导人协定建立了外交安全对话、全面经济对话、执法及网络安全对话、社会和人文对话四大沟通机制。5月12日，经过多轮磋商，中美共同发布《中美经济合作百日计划早期收获》，达成10条共识。

早期成果在商品贸易、服务业开放和国际合作方面均有所突破，且中美双方均出台了相关政策积极落实共识中的各项承诺。

在商品贸易方面，我国农业部给予美国两项转基因农产品安全证书，质检总局发布公告允许美国牛肉进口；美国农业部发布进口我国自产熟制禽肉的拟议规则。

在服务业开放方面，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延长上海清算所的无行动豁免至11月30日；我国取消了外资“资信调查与评级服务”的准入限制，央行允许美资电子支付服务供应商进入中国市场。

在国际合作方面，美方派代表参加我国举办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并做积极表态；我国也派出代表参加美国举办的“选择美国”投资峰会。

未来三大关键：逆差、摩擦和投资。

缩减逆差放开限制。缩小贸易逆差是美国最大的诉求，预计未来各项成果或将围绕缩小中美贸易失衡展开。针对贸易逆差，我们可以扩大美国对华的出口，这也是中方一直坚持的方向。放宽美国对我国实施的高技术出口管制，以及逐步开放我国的服务业可能是未来重点突破的领域。

减少贸易摩擦。近年来，各发达经济体以“市场经济地位”等问题为由拒不履行中国入世议定书内容，尤其是美国对中国设置了多项贸易壁垒。未来随着中美在贸易逆差问题方面的协商，后续“替代国”问题、反倾销调查等等有可能出现缓解。按照美国对华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的集中领域来看，一旦两国的贸易协商深入推进，未来可能利好贸易壁垒集中的杂项制品和化学制品等相关行业。

重启投资协定谈判。中美双边投资协定（BIT）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以负面清单为基准的投资协定，该协定的推出可以使得两国投资者在银行、证券、保险、电信、文化互联网、汽车等众多领域展开投资合作。就目前情况来看，美方表示重启投资协定谈判的前提是在其他贸易问题上取得突破，因此双边投资协定谈判的重启需等待贸易问题的协商进程。

正文：

2017年7月19日，中美全面经济对话在美国华盛顿举行，这是今年4月两国领导人在海湖庄园会晤的一个延续。中美贸易的现状是怎样的？特朗普上台以来两国高层进行了哪些交流？未来可能会有哪些合作和开放措施？我们对这些基本问题进行了梳理。

1. 商品逆差巨大，贸易摩擦不断

1.1 贸易关系密切，出口结构互补

中美商品贸易关系密切，对彼此都非常重要。根据2016年的情况测算，中国是美国第三大出口目的国，占美国出口总额的7.8%，仅次于加拿大、墨西哥；也是美国第一大进口来源国，在美国进口总金额中占比高达21.1%。对于中国而言，美国是中国第一大出口目的国，占中国出口总额的18.5%，也是中国第六大进口来源国。从贸易差额的角度看，美国是中国重要的需求来源。

中国向美国出口的商品主要是附加值较低的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产品。在2016年全年中国向美国总出口金额中，机电音像设备就占到45%，杂项制品12%，纺织原料及制品11%，贱金属及其制品5%。根据我们之前专题的测算，许多中国出口产品虽然出口总额很高，但如果将进口的中间产品及核心部件价值剔除掉，中国出口产品的附加值占比还是比较低的。例如在杂项制品中，卫浴、家具、箱包和鞋类在美国进口中占比均超过40%。

美国向中国出口的商品则以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为主。在2016年美国向中国出口的商品总额中，民用飞机、发动机及零部件占比13%，乘用车8%，半导体5%，工业设备4%，塑料材料、木质纸浆、医疗设备都占3%左右。除了这些，美国向中国出口的大豆也高达12%。

总体而言，中美出口结构是互补的。因为中国是新兴经济体，劳动力成本相对较低，对外开放使得过去三十年中国的劳动力优势得以发挥，出口商品也是以劳动密集型为主。而美国是发达经济体，劳动力成本较高，在生产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产品方面具有比较优势。

1.2 商品逆差巨大，服务顺差微小

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商品贸易逆差来源国。2016年美国对中国商品贸易逆差高达3470亿美元，占美国商品贸易逆差总额的近50%。其中，2016年我国对美国的商品出口规模达到4626亿美元，是1985年的100多倍。相比之下，美国对我国的商品出口增长则更为缓慢。

巨大的商品贸易逆差主要来源于经济发展阶段的差异和美国对华的出口限制。中美所处的发展阶段不同，中国仍是发展中国家，劳动力成本低，在发展中低端制造业方面具有比较优势；而美国是发达国家，劳动力成本高，发展高端制造业具有比较优势。

上世纪80-90年代日本是美国逆差主要来源，后来由于我国的生产成本更低，逐渐替代日本成为美国主要的商品进口国。所以即使没有中国承接美国的贸易逆差，也会有其它国家顶替上来，因为中低端制造业要想回归美国违背经济发展规律，也非常困难。此外，由于美国限制对华高科技产品的出口，我国对美国的进口需求也一定程度上被人为抑制。

美国对我国的服务贸易一直处于顺差状态，但服务贸易规模远不及商品贸易。1995年以来美国对我国的服务出口规模以16%的年均增速持续扩大，截至2015年达到484亿美元，而我国对美国的服务出口仅为151亿美元。尽管美国对华服务业的贸易顺差持续扩大，但相比于商品贸易的逆差规模来说，服务贸易顺差规模几乎可以忽略。

服务贸易规模较小的原因是在当前WTO的框架下，贸易自由化的重点在商品领域，全球服务贸易因各种壁垒而发展缓慢，所以美国具有比较优势的服务业出口非常困难。

分项来看，旅游和知识产权收入占据美国对华服务出口的主导地位。1995年以来美国对我国的旅游和知识产权服务出口增长最快，两者的年平均增速均超过20%。2015年美国对我国的旅游和知识产权服务出口规模分别为277亿美元和59亿美元，占比58%和13%。其余各项占比均未超过10%，其中金融和其他商业服务占比仅为6%和8%。

1.3 非关税壁垒主导，贸易冲突不断

08年危机以来，中美贸易摩擦就在不断升级。08年金融危机以后，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在不断上升，根据WTO的统计，08-16年美国发起和实施的非关税贸易壁垒（NTB）多达2259个，中国受到影响的有2067个，专门针对中国的NTB就有99个，且以反倾销为主，以卫生检疫标准为辅。

中国实施的NTB则相对少很多，08-16年间中国共发起和实施非关税贸易壁垒1776个，美国受到影响的有1682个，专门针对美国的NTB有46个，也以反倾销保护措施为主。此外，根据USITC的统计数据，美国2008年至今发起的314项双反调查中，有218项是专门针对中国的。

2. 百日计划达成，神速兑现承诺

特朗普上台以来，中美两国领导人进行过多次电话会谈，会谈均强调中美双方要遵循互利互惠的原则，在经贸、投资、国际事务等领域加强合作。今年4月在湖海庄园进行的会晤上，中美领导人协定建立了外交安全对话、全面经济对话、执法及网络安全对话、社会和人文对话四大沟通机制，7月19日召开的全面经济对话就是其中之一。

百日计划是特朗普政府与我国首次达成的重要成果。除了重新构建对话机制以外，两国领导人还同意推进中美经济合作“百日计划”，实施日期从2017年4月16日到7月16日。

计划总体分为三个部分，完成难度从易到难分别为：早期收获、百日内可取得重大成果的领域以及百日内可以取得阶段性的成果。5月12日，经过多轮磋商，中美共同发布《中美经济合作百日计划早期收获》，达成10条共识。从共识内容来看，早期成果在商品贸易、服务业开放和国际合作方面均有所突破。

从商品贸易来看，双方放开了部分产品的贸易限制。我国同意进口美国牛肉并对美国提交的8项生物技术产品申请进行评审。与之相对应的是，美方允许进口我国自产熟制禽肉，同时在进口液化天然气方面给予我国与其他非自贸协定国家一样的待遇。

从服务业开放来看，主要突破集中在金融业。我国允许美国的信用评级机构和电子支付服务供应商进入中国市场，同时允许两家美国金融机构承销我国市场债券并代理结算。

美国将延长清算所无行动豁免时间，同时继续对我国银行采取与其他国家银行一样的审慎管理标准。在国际合作方面，中美双方互派代表参加对方会议。美国承诺派出代表参加我国于5月14日举办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我国决定参加美国于6月18日举办的“选择美国”投资峰会。

从实际行动来看，中美双方均出台了相关政策积极落实共识中的各项承诺。在商品贸易方面，我国农业部在6月14日公布《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证书（进口）批准清单》，给予美国两项转基因农产品安全证书。

同月19日，质检总局发布公告次日起允许美国牛肉进口。6月15日，美国农业部发布进口我国自产熟制禽肉的拟议规则。目前，我国的首批熟制鸡肉和美国的首批牛肉均已进入对方市场。

在服务业开放方面，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于5月16日延长上海清算所的无行动豁免至11月30日。我国6月28日发布《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2017年修订）》，取消了外资“资信调查与评级服务”的准入限制，30日央行发布《银行卡清算机构准入服务指南》允许美资电子支付服务供应商进入中国市场。

3. 未来三大关键：逆差、摩擦和投资

3.1 缩减逆差放开限制

缩小贸易逆差是美国最大的诉求。特朗普在竞选中曾多次拿中美贸易逆差做文章，巨额的对华进口被视为中国剥夺美国本土就业机会的证据。

本轮中美全面经济对话开启前，美国商务部长Wilbur Ross已经强调必须要减少当前的美中贸易逆差。会后尽管没有得出具体成果，但是新华社随后刊文提到“双方同意为缩小贸易逆差进行建设性合作”。

预计未来各项成果或将围绕缩小中美贸易失衡展开。前面提到，中美贸易逆差的原因在于中美处于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国际产业分工决定了美国的大量产品需要靠低成本国家生产，这一原因属于经济的自然规律无法改变，没有中国也会有其他国家。

但是针对贸易逆差，我们可以扩大美国对华的出口，以达到互利互惠的效果，这也是中方一直坚持的方向。放宽美国对我国实施的高技术出口管制，以及逐步开放我国的服务业可能是未来重点突破的领域。

一方面，美国对华的高科技产品出口潜力巨大。2001年来自美国的高科技产品占我国同类产品进口比重超过16%，而2016年这一比重持续下滑到8%左右。

就目前结构来看，美国对我国的高科技产品出口中航天类产品占比达到44%，信息及通讯产品占比达到14%，生命科学类产品占比达到10%。考虑到我国高科技产品进口中电子类产品占比52%，通讯类产品占比20%，未来美国可以在集成电路、高科技通讯设备等方面放宽对我国的限制以实现出口规模的扩大。

另一方面，美国对华金融和其他商业服务的出口潜力也很大。美国整体的服务出口中金融服务和其他商业服务的占比分别为14%和18%，而美国对我国的金融服务和其他商业服务占出口的比重仅为6%和8%。相比之下，美国对华的金融和其他商业服务占比过低。

未来我国可能会放松对美国在华企业在金融、研究开发、管理咨询等方面的市场准入，这也是美国政府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3.2 减少贸易摩擦

近年来，美国对中国设置了多项贸易壁垒。按照《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第15 条规定，2016年12 月11 日以后在反倾销调查中，WTO成员应该终止采用“替代国”价格计算中国出口企业的倾销程度。

目前各发达经济体以“市场经济地位”等问题为由拒不履行议定书内容，特别是美国。截至2017年3月，美国对我国的反倾销和反补贴多达153个。

中国或将诉求减少对华贸易摩擦。未来随着中美在贸易逆差问题方面的协商，后续“替代国”问题、反倾销调查等等有可能出现缓解。按照美国对华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的集中领域来看，一旦两国的贸易协商深入推进，未来可能利好贸易壁垒集中的杂项制品和化学制品等相关行业。

3.3 重启投资协定谈判

在缩小贸易逆差取得部分进展以后，中美或许会重启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中美双边投资协定（BIT）谈判在2008年6月第四次中美战略经济对话过程中启动，旨在为对方投资者提供与本国类似的待遇，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以负面清单为基准的投资协定。

中美双边投资协定的推出可以使得两国投资者在银行、证券、保险、电信、文化互联网、汽车等众多领域展开投资合作。就目前情况来看，美方表示重启谈判的前提是在其他贸易问题上取得突破，因此双边投资协定谈判的重启需等待贸易问题的协商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