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看待“超主权储备货币”？

        在反思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问题上，世界都把目光投向中国。因为今天的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债权国，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走势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中国对美元资产的“信赖性”。如果中国投出了不信任票，那么，美国市场的资本流出一旦发生，不仅会加快动摇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格局，也会挽回和改善美元储备国家的财富损失和非美元储备体系国家金融机构资产负债状况的恶化局面。所以，欧洲很多国家都赞成中国周小川行长改革美元货币体系的倡议，不少人都希望中国在这场货币体系改革中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为此，他们要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高中国在现有国际货币体系框架中的话语权。显然中国政府在世界需要听到中国声音的时候，站出来表明自己愿意和世界各国一起推动现有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积极态度，这也是中国为推动国际金融体系稳定发展而愿意肩负起大家所期待的“大国责任”。

        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们已经具备了所有替代现有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的条件，美元今天能够在国际货币体系中成为主导地位，还是和它自身多方面的超凡的核心竞争力和长期美元国际化市场的培育，以及它所积极倡导的全球化理念分不开的。在替代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问题上，我们要充分认识到改变现状首要的是提高我们自身在金融领域中的核心竞争力！今天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都在这方面和美国有很大的差距。另外，一个货币能否占据世界的主导地位，关键还要看它是否能在国际市场上建立起网络的外部效应——即如果大家离开它，谁都会感到不方便。至少目前贸易和投资的结算和储备货币六成以上是美元。

        总之，非美国家，尤其是中国和东亚其他国家为了规避美元财富的风险还是要学会自己理财自己管理风险，委托他人的做法在这次危机中已经让我们充分意识到风险很大。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之所以要成为国家的发展战略也是因为中国政府希望能够尽快培育自己的市场，使之具备胜任复杂的国际金融业务所需要的“内功”。当我们具备了美国今天金融核心竞争力的时候，我们完全有信心和有实力借助于中国不断壮大的实体经济规模来让人民币真正实现国际化。

        比起人民币国际化战略而言，超主权储备货币构想在今天更具有现实意义，但是，它在操作层面上存在很多技术障碍、交易成本和政治壁垒，尽管如此，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去研发它的合理形成机制，去寻求各国政府对它的认同感，这也是必要和适时的决策！至少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摆脱或分散美元及其资产价值波动所带来的风险。而且，通过这样的美元替代作用，倒逼美国政府去努力完善自身的金融体系以减少美元波动对世界经济的负面影响，从而修复全球对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的信赖感。

        人民币国际化是我们必须坚持努力的方向，但是绝不是意味着我们希望现有的美元货币主导体系现在就一天天地烂下去！因为在今天世界经济严重失衡的环境下，美元主导货币体系的迅速崩溃，确实会给世界经济带来硬着陆的风险，世界经济的运行如果由美元一个主权货币来垄断，那么，因为缺乏有效可行的制衡机制，所以，早晚有一天还有可能再次出现像现在我们所遭遇到的系统性风险。因此，寻求更合理的货币体系是中国政府认为中长期需要解决的导致世界经济失衡的重要手段，而目前超主权储备货币体系的发展构想，则是我们所想采取积极措施中的一个建设性的改革战略。但要在全球范围内成为可操作的实施方案，则需要我们去不断争取世界各国的认同感，而且，为了最终要让它能充分发挥稳定国际货币体系的作用，关键还得仰仗市场的力量来积极推动它。否则，世界各国就很难建立起这个新型货币体系所需要的外部网络效应，从而也就很难实现这一崭新的国际主导货币体系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所应该发挥的国际支付、货币保值和财富创造这三大基本功能。（孙立坚 作者为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