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管理好高额外汇储备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速度明显加快，综合国力显著增强，外汇储备作为一个国家国力的象征也得到了快速的发展。2006年2月，我国外汇储备超过日本成为第一储备大国，到现在己连续五年居世界第一，截至2010年末，我国外汇储备额达到28473亿美元。2011年3月，我国外汇储备正式突破3万亿美元大关，达30447万亿美元。

　　如此巨量的外汇储备在充分显示出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的同时，也带来了诸多现实问题与烦恼，进而引发业界激烈争论。日前，本报记者就如何管理好高额外汇储备问题，专访了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601988,股吧)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教授。

　　记者：我国巨额外汇储备的存在，并不是政府刻意追求所导致，而是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我国作为一个发展中的经济大国，拥有庞大的外汇储备有助于避免传染性的资本大量外流、保持汇率的稳定；外汇储备可以用来应付将来国际收支的不确定，保证正常的进口和偿债支出；充足的外汇储备可保证一国有效应对外部冲击导致金融风险。但是，高额外汇储备也引发了一些问题，包括通胀和资产泡沫。

　　郭田勇：确实如此。长期以来，我国实行鼓励出口的出口拉动导向政策，加之中国廉价的劳动成本和政府的优惠政策，客观上吸引了大量外国直接投资。在国际收支“双顺差”的推动下，外汇储备快速增长。而外汇储备犹如一把“双刃剑”，保有充足的外汇储备对保障国际支付、经济安全和金融稳定以及满足国家战略需求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但过量的外汇储备也会给宏观经济各个方面造成负面影响。

　　首先，高额外汇储备会带来泡沫经济风险。外汇储备变动对一国国内经济的影响将直接导致一国基础货币的供给变动，在货币乘数的作用下这种作用将进一步放大，从而影响货币供给。一国的基础货币的投放主要是通过国外净资产（主要是外汇）和国内信贷两个渠道，当其他条件不变时，外汇占款渠道和国内信贷渠道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从统计数据来看，近两年我国CPI指数一直处在相对高位上，今年3月份更是高达5.4%，同时近年来以房地产为首的资产价格的上涨也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经济泡沫的存在。因此，我国外汇储备规模急速扩大极其容易引发通货膨胀和经济泡沫的出现。

　　其次，高额外汇储备也存在稳定性风险。导致我国外汇储备规模扩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短期资本“热钱”的流入。“热钱”会随着货币市场的任何波动流入或者流出，导致外汇储备规模剧烈地增加或者减少，进而造成外汇储备规模不稳定。因为“热钱”本身就是不稳定的因素，属于投机资本，它会随着货币汇率的变化而变化。在预期人民币要升值时，短期投机资本就会高速涌入，而在预期人民币贬值时，它便会迅速撤离。另外，由于我国对短期资本的监管制度不完善，存在一定的漏洞，使得越来越多的游资通过各种合法或者非法的渠道流入我国，这也会导致外汇储备规模的稳定性受到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持有高额外汇储备的机会成本来自于进口物品的投资收益率和持有储备资产获得的收益率之间的差额，差额越大，表明持有高额外汇储备的成本越高。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但是在持有巨额外汇储备获得较低的收益甚至可能蒙受损失的同时，还在以较高成本从国外大量引进外资、借取外债。外汇储备作为一种资源并没有有效转化成国内经济发展所需的设备、技术、人才、生产资料等生产要素，不能形成现实的生产力，不能用于扩大投资，不能创造新的国民收入。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种对资源的闲置。

　　记者：在现行结售汇制度下，外汇储备的增加客观上央行需要发行更多的人民币来收购这些新增外汇余额，这样，是否在推高了基础货币投放的同时，压缩了货币政策调控空间？

　　郭田勇：高额外汇储备对央行货币政策的确影响很大。这是因为，要将基础货币的投放控制在适度范围，中央银行不得不采取冲销操作的方式，即在收购外汇投放基础货币的同时，相应压缩国内信贷，主要是通过收回或减少发放再贷款等信用放款。外汇冲销政策的结果是，随着外汇储备的不断变动，基础货币的投放结构也相应改变。面对外汇占款越来越多，央行不得不出台相应的政策，来冲销过多的外汇占款，比如向市场上发行票据，回笼人民币，随着外汇占款的日益增多，央行干预的空间有限，继续采取此措施会使得央行的操作成本增加，使得货币政策和宏观调控的主动性和有效性大打折扣。

　　记者：如此来看，当前加强对外汇储备的管理和经营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您对改善我国外汇储备管理有什么建议？

　　郭田勇：我认为，从操作上讲，可以探索渐进式减持美元资产，从而开辟外汇储备投资新途径。虽然我国从未公布过外汇资产的币种分配，不过从国内外相关数据分析可得出，我国外汇储备资产中大部分是以美元计价的资产，我国是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从资产组合配置的角度来说，将部分美元资产转化为其他币种计价的资产，将有助于提高我国外汇储备的安全性和收益性。但是如果我国大规模置换美元资产势必会造成美元贬值，我国将不得不承受美元贬值造成的资产缩水损失。这在实际操作上也缺乏可行性。因此，只有渐进式地、合理规模和方式地减持美元资产才是一条可行的路线。

　　除了可以探讨多种币种外汇储备外，也可以用外汇储备购买安全性高、流动性强的外国政府国债，以达到保值增值的目的。黄金是实物货币，纸币只是一种信用货币，存在一定的风险，目前黄金在不断升值，也可以用一部分外汇储备购买黄金储备。可以将一部分外汇储备购买我国紧缺的能源和资源，比如建立石油储备、投资到环保产业或者高附加值产业或者技术密集型产业。另外，还可以运用超额的外汇储备进行投资，这样既能消化部分外汇储备，又能解决中国的社会稳定问题。

　　同时，要严格监测外汇储备的总量和流量。2007年爆发的金融危机使全球经济格局发生重大变化，这场危机的发生让中国注意到能够维持一个国家长期增长的源动力是内部需求，依赖外需的经济增长模式不再适应中国的发展需要。各种迹象表明，长期看中国的外汇储备积累速度会减缓，高额外汇储备是当前特定时期内的产物，未来这种局面必然会发生改变，因此现阶段应该更加注重对外汇储备总量和流量变动的监测。目前我国的资本账户正逐步走向开放，国际市场对人民币升值预期十分强烈，在这个过程中国际流动资本进出我国的规模、流动方式、流动频率和速度都将越来越复杂，中央银行所面临的风险在加大。持有充足的外汇储备在稳定我国经济金融安全上将发挥重要作用，与此同时，严格关注外汇储备资产的期限结构、资产类型，以防范各种潜在风险。

　　记者：那么，在外汇储备管理政策上，您有哪些建议？

　　郭田勇：从政策上讲，我认为，需要逐步改革我国汇率制度及外汇管理体制。近年来，随着我国国内通货膨胀的攀升，导致国内负利率的现象趋于严重，而人民币升值预期愈加强烈。今年4月6日，央行年内第二次上调金融机构人民币存贷款基准利率，调整后，一年期存款利率达到3.25%，一年期贷款利率达到6.31%。由于人民币利息率较高，与之相比外币利息率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较低。加之人民币升值预期较强，国内企业和个人依然缺少持有外币的意愿，仍然纷纷将外币兑换为人民币。

　　此外，我国应该真正将“藏汇于民”的政策落在实处。如果能够进一步放松对民间外汇资金用途的管制，解除投资和购买国外金融产品的限制，外汇将可以成为更加灵活的投资工具，其持有意愿将会显著增强，进而政府承担的外汇储备管理压力将可以得到缓解。

　　当然，中国还要积极参与国际货币体系重建，实现人民币国际化。人民币国际化是化解储备难题、使我国财富从美元资产中解套、确保我国金融安全的一个有效途径。此次因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以极其直观的方式暴露了现行货币体系的缺陷：发展中国家通过国际收支顺差积累美元储备，这些储备以再投资美国债券等方式回流美国，支撑了美国的高消费。虽然，美国当前仍是世界上金融技术和金融创新能力最强的国家，并且在综合实力上具有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优势。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危机后美元的相对地位有所削弱，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趋势有望加快。